在等待出发的日子里,白求恩对武汉的都市风光全无兴趣,而是关心着来自解放区的每一条消息。他常常一个人关在房间里,翻阅有关中国的材料或写工作笔记,尤恩和帕尔森几次相邀到外面观光,他都拒绝了。
一天晚上,有人轻轻敲响了白求恩的房门。他正要起身,门“吱”地一声开了,一位佩戴着国民党少将军衔的人带着一名翻译,满脸堆笑地挤进了房间。
“尊敬的白求恩博士,您好,您好!”那名少将忙不迭地双手递上了自己的名片。听翻译介绍,白求恩才知道这名少将是国民党军队的某军医署长。
“晚上来访,有什么要紧的事吗?”白求恩礼貌地让座后问道。
“冒昧打扰,请您多包涵。早就闻知您的医术和大名,今日拜访真是幸会,幸会呀。”军医署长一副恭维的神态。
白求恩摆摆手说:“我想知道你明确的来意,这样我们的交谈才好进行下去。”军医署长显然没料到白求恩说话这样直率,显得有些尴尬,嘿嘿地干笑着:“好,好,我直说,我直说,我军长官敦请白求恩博士莅临指导并留汉任职……”
“留汉任职?”白求恩禁不住笑起来,他从眼镜上面打量了一下那个署长,耸耸肩膀说:“谢谢贵军长官这样看重我,我不会答应,我是要到前线去的。”
“啊!”那个署长凑上来,满脸堆笑地说。“白求恩博士为我中华民族赴汤蹈火,鞠躬尽瘁,实在令人敬佩。不过,前线在哪里呢?大武汉就要成为两军必争之地啦!”
听军医署长这样说,白求恩嘴角浮起嘲讽的微笑:“是啊,这结果怕是不能避免的了。不过,这又有什么关系呢?还可以用更快的速度后撤嘛!可我的岗位是在晋察冀前线,我要和八路军在一起战斗。”
“八路军?”军医署长骄横地仰了仰身子,轻蔑地说,“他们抗战?凭什么?人在哪里?枪在哪里?依我看……”
“依你看怎么样?”白求恩不客气地截断军医署长的话,滔滔不绝地说,“我刚到中国,可我了解到,有人一枪未放就断送了中国肥沃富饶的东北三省,又有人拱手相让,将辽阔的华北变成了日本侵略者的属地。这种人,有什么资格去讥笑那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人民和军队?”
军医署长后悔自己失言,赶忙绕开话题,强作笑容,连声说:“好,好!白求恩博士的话,义正词严,掷地有声。不过,这是政治。你我都是搞医的,还是先谈谈留汉一事如何?”
“不用了。”白求恩回绝道,“我再说一次,我是来抗日的,我要去延安,到晋察冀前线去。”
说完,白求恩摊开双手,摆出再无话可谈的姿态。那名军医署长见状只好点点头,带着翻译悻悻地退了出去。
第二天晚上,又有人敲响了白求恩的房门。白求恩拉开房门,只见两位身穿便衣的中年人站在门外。其中一位翻译赶忙介绍说,八路军卫生部长姜齐贤来这里出差,在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得知白求恩要到延安去,特意赶来看望他。
姜齐贤上前一步,握住白求恩的手说:“白求恩大夫,你的情况周副主席都向我们介绍了。我们欢迎你和八路军一起战斗。非常感谢你的支援。”
白求恩一边高兴地拉着姜齐贤并肩坐下,一边兴奋地说:“不要感谢我,你们从延安来,我们是同志和战友。”
“目前有多少伤员?他们能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?八路军整个的医疗工作如何?迫切需要解决什么问题?”刚刚坐下,白求恩就迫不及待地向姜齐贤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。
姜齐贤就白求恩提出的问题,一一认真作了回答。他告诉白求恩:在党中央、毛主席的领导下,八路军在前线正顽强地与日寇展开战斗。随着抗日力量的发展,八路军的卫生工作发展得很快。在现有条件下,主要是依靠群众,克服困难。姜齐贤特别介绍了抗日根据地军民深入前线,抢救伤员、照顾伤员的事迹。
听了姜齐贤的介绍,白求恩十分激动,连声说:“了不起,了不起!”接着姜齐贤对白求恩说:“由于战斗频繁,医务人员显得十分缺乏。后方一些爱国的医务人员多次组织北上抗日,又被国民党政府以各种手段拒绝和扣留。由于种种封锁和破坏,八路军连绷带、纱布这些常用的东西都难以搞到。战士们常常忍受着极大的伤痛,坚持战斗。”
听着听着,白求恩的脸色渐渐变得严峻起来。他站起来,郑重地对姜齐贤说:“部长同志,请转告周恩来同志尽快安排我们出发,我要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。作为一名医生,我不能在这里静观敌人的残暴和战士的流血牺牲。”
姜齐贤使劲点点头,然后关切地对白求恩说:“前线的生活和工作条件都十分艰苦。白求恩大夫如果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可以提出来,以便我们做一些准备。”
白求恩一听连连摆手:“不必,不必,我到前线去是准备吃苦的。八路军医务人员能经受的环境我都可以适应,千万不要给我什么照顾。”
时间已经不早了,姜齐贤怕打扰白求恩休息,起身告辞。白求恩拉着他和翻译的手说:“我期望我们尽快再一次见面。”